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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9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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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91 章

夏天在北齊過得極快,那些酷暑的日子就在北齊皇室的冰塊、西瓜和各類的冰碗中度過了。秋天的季節也就近在眼前。

這一日,拂柳捧著一碗花生酥酪進得寢殿內:“娘娘,這是仆婢方才新作的花生酥酪,您快嘗嘗。”

皇後斜倚在貴妃榻上,頭發並未梳成發髻而是披散下來,只穿了寢衣,也沒有上妝,懶懶地說:“這樣的天氣,誰還有胃口吃這酥酪?昨日冰鎮過的酸梅湯倒是不錯,再給我喝些吧。”

拂柳笑著說:“知道娘娘怕熱,這酥酪也是冰過的,娘娘還是嘗嘗這個。”

皇後沒法子只好接過來,作勢嘗一口,倒是真覺得入口即化,並不甜膩,便胃口大開,將那一碗酥酪都吃完了。

拂柳欣慰地說:“前些日子暑熱難耐,娘娘胃口不好,好讓仆婢擔心。娘娘若是沒胃口,肚子裏頭的小主子如何能有胃口?仆婢只好想些法子,將這花生酥酪中的糖少放了許多,又加了些清爽的薄荷等物,果然讓娘娘有胃口。真是好。”

皇後笑說:“你倒是有心。只可惜這是在後宮裏頭,為了保著這個孩子的平安,這有孕倒是有如坐牢一般。”

剛說到這兒,拂柳忙說:“娘娘可別胡說。肚子裏頭的小主子聽到該不高興了。什麽坐牢,娘娘這是懷揣了一個大元寶,日日待在宮裏頭,是為了防著別人惦記。”

皇後便笑笑,笑容柔和卻帶著疲憊:“這幾日,我倒是覺得腹上發癢,倒是也不知道為何,夜裏睡覺也不安生。”

“娘娘可要叫太醫來瞧瞧?”

“昨日太醫來請平安脈,便是瞧過了,太醫說脈象平和並無問題,興許腹上發癢是孩兒長大將這層皮撐得導致。便是太醫院也沒法子。”

拂柳聽了卻說:“仆婢從前倒是聽說過,若是婦人孕育孩子肚子太大,便可用些擦臉的膏子細細地塗在上頭,便能解除不適。想來那太醫畢竟是男子,如何能細細體諒女子孕育孩子的辛苦,只是看脈象。”

皇後聽了只好說:“若是有用那便試試,以免得這幾日我晚間都難以入眠,想要抓撓,又怕傷到孩兒,真是難受。不過你也不要埋怨太醫了,這婦人孕育孩子哪有不辛苦呢?誰讓我們是女子,便是這個命了。”

拂柳便收了那花生酥酪的碗,將殿內伺候的小仆婢都打發到外頭,關上殿門,又將窗兒也虛掩上,這還不算,又將殿內的冰塊挪遠些,才從梳妝臺上取了兩三盒膏脂回到貴妃榻邊。

皇後看著拂柳這樣盡心謹慎,也安心許多,便將衣裳解開,露出碩大的肚子來。

拂柳跪在腳踏上,剛定睛一看就呆住了:原來皇後這肚臍之上的還好,肚臍之下的地方卻是有如瓜紋般,縱橫裂開了,露出暗紅色的紋路。拂柳心驚:難怪皇後娘娘夜晚覺得瘙癢難耐,不能入睡,這肚皮竟是成了這般!

拂柳的異樣沒有逃過皇後的眼睛:“怎麽了?莫非是我的身子有不妥?”

皇後一門心思都在孩子身上,一看拂柳這樣子就著急地問起來。

拂柳趕忙說:“沒什麽,娘娘,什麽也沒有。”

可是拂柳這樣卻更讓皇後起疑:“莫非你也要瞞著本宮?”

拂柳不知道該怎麽說。只能在口中反覆地說:“娘娘不要多心,娘娘的身體沒有問題,仆婢只是沒見過這樣大的肚子。”

皇後已經沈下臉來:“去拿鏡子來,本宮要親自看看。”

拂柳這才想到這紋路集中在肚臍之下的位置,皇後定不知道自己的肚皮變成了這樣,便趕忙說:“娘娘當心冷著了小主子,仆婢來擦些膏子娘娘穿上衣服吧。”

皇後冷下聲音:“拂柳,本宮的話你如今也不聽了?”

拂柳聽得這話再擡頭去看,才發現皇後娘娘的臉色已是十分陰沈,當下便不敢再阻攔,只得去梳妝臺取了一面鑲著寶石的銅鏡來。

到了貴妃榻前,磨磨唧唧地將鏡子放在肚臍下方,再將鏡子向著皇後的方向舉起,拂柳不忍心擡頭,只是低頭。

卻遲遲沒有聽到皇後的聲音。拂柳便擡起頭來看,這一擡頭便看到了皇後的臉上說不上是失望、吃驚、難過,十分覆雜,卻是有些發呆。

拂柳不忍心,便放下銅鏡,口中說著:“娘娘解開衣裳久了會冷著小主子,仆婢這就塗些膏子,就塗玫瑰乳,塗完娘娘趕快穿上衣裳吧。”

皇後並未做聲,拂柳便輕輕地將那玫瑰乳倒在手心用掌心的溫度來回搓了搓,又將手掌輕輕地放在了皇後的肚皮上,待到那掌心的溫度快要消散,拂柳又輕輕地在肚皮上打圈按摩起來。

誰知道這一動作,倒是叫腹中的孩兒受到驚動,也不知是揮出了一拳還是蹬出了一腳,使得皇後的肚皮有了凸出的形狀,拂柳駭得向後一退,從腳踏上跌坐在地上,顫抖著聲音說:“娘娘,娘娘,小主子小主子動了!”

皇後這才像是回過神來:“是啊,孩兒他動了!”聲音裏有著欣喜。

拂柳為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,趕忙跪回到腳踏上,又在手心倒了些玫瑰乳,將雙手放在了肚皮上,這一次,興許是拂柳的動作十分輕,那腹中的胎兒再未有動作。

皇後慢慢的將衣裳穿好,久久未說話。

拂柳將那些鏡子瓶瓶罐罐送回到妝臺上,再次回到貴妃榻邊,垂手站候著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皇後的聲音輕輕地傳來:“拂柳,我的肚子是不是很醜?”

拂柳趕忙說:“娘娘不要憂心,等到小主子出世以後,慢慢調養著,自然會養好的。”

“不會的。”皇後卻篤定地說:“我娘親的肚子我曾見過,也是這般。”

拂柳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,只好說:“娘娘是皇後,一國之母,這只是區區小問題,自然會解決的。”

皇後卻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:“拂柳,你知道嗎?我娘親本是官家人的嫡女,曾經在閨閣中也是好生培養著的。可是外祖父獲罪連累全家,娘親也被連累成了仆婢身份。被父親帶回了相府。可是娘親的容貌並非十分美麗,在有了我與弟弟以後就再也沒被父親寵愛過。我曾經不懂為什麽,現在我自己嫁做人婦,倒是有些懂為什麽了。定是因著娘親生育子嗣傷了身子吧。”

拂柳言語蒼白地說:“娘娘不要多慮了,怎會?這女子生產也是為夫君延綿子嗣呀!”

皇後冷笑:“男子如何會懂女子不易?他們自會去尋找新的女子。”

拂柳不敢做聲:這兩位男子,一個是皇上一個是宰相,都是自己不能亂議論的。

皇後的手卻撫上自己的肚子:幸好娘親的紋路是生產弟弟時候留下的,而太醫早就說自己腹中是皇子,若真是如願,這一身的紋路又如何?只是,這個孩子以後,恐怕自己與皇上只剩下相敬如賓了。

皇後再沒說話,心中卻在想著:也罷,一個不被皇上寵愛的皇後,才能叫太後放心。到時候興許自己能夠拿回管理後宮之權。自己並不擅長討皇上歡心,也不喜歡討好皇上,娘親教給自己的那些理賬、管家,也該派上用場了。而自己,要為自己的孩兒鋪平前路!

想到這兒,腹中的孩兒似乎是有所感應,又是一動,皇後方才的不快一掃而空,面上換上慈愛。

“拂柳,去喚侍書來。還是如昨日一般,將那本《大學》讀給我聽。你再去做些精致清淡些的小食來,等會兒子邊聽侍書讀書便用些。”皇後將所有的情緒波動收起來,倒是如往常一般交代下去。

拂柳本是十分擔心皇後郁郁不快會傷到小主子,正站在一邊絞盡腦汁地想怎麽安慰皇後,卻沒想到皇後這麽快已經恢覆了。當下便喜笑顏開地說:“娘娘放心,仆婢這就叫侍書來。再去小廚房為娘娘做些可口的吃食來。”

很快,叫做侍書的仆婢便進來了。殿內的窗子微微打開,盛放了冰塊的彩缸也挪近了許多,另有小仆婢來為皇後捏捶著微有些發脹的腿足。

侍書的聲音清脆悅耳,將那些枯燥的書娓娓道來,倒是免了皇後自己讀來傷眼睛費神。皇後舒服地依靠在貴妃榻上,將一只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,心裏默默地說:好孩兒,如今你還在娘親的腹中,卻是已經聽過這許多書了,補腦的核桃糕娘親日日都在吃。聽聞說魚蝦進得多孩兒也要聰明,娘親雖不喜那腥味卻還是每日都用些。

好孩兒,等你出生定會是個聰明伶俐的。到時候喚娘親做母後。你放心,你的外祖父是宰相,娘親也會為你鋪路。等你長大了,要接手你父皇的天下,要尊娘親為太後呀。等到時候,便是我們母子享用這天下的時候。你可是娘親這輩子的指望了!

皇後的手輕輕撫動,侍書的聲音柔柔入耳,腹中的孩子十分安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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